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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章 吃瓜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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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章 吃瓜4

裲襠是女兒家的貼身衣物,象征著一個女兒家的名節,裲襠被盜,不大的縣衙裏又沒其它能商量的女人,趙鳶又怒又怕,整夜都不能眠。

第二日一大清早,趙鳶穿好官服,頂著兩只黑眼圈,怒火朝天走向後院。

衙門的男丁都睡在後院,她在院門口猶豫了一瞬,仍是直接闖了進去。

胡十三郎正在院中練棍,看到趙鳶兩眼冒火朝自己走來,怕傷著她被碰瓷,立馬一個花手將木棍收在身後,“你你你知道這什麽地方嗎?這是你能來的嗎?”

“你是不是偷我東西了?”

趙鳶給胡十三郎心中留下了奸詐腹黑的印象,胡十三郎恐她有詐,眼珠轉了幾圈,定住道:“你血口噴人!”

“若是你偷的,我給你三天時限,三日後你若沒有歸還,此事就報官處置!”

趙鳶大部分時候是溫和的,此刻她的言辭若亂砍下來的刀鋒,胡十三郎不由重視起來:“你丟什麽東西了?”

不知是哪一位先賢有與眾不同的癖好,喜歡收藏女人,兼之婦女的衣物也成了其拿來炫耀的藏品,自那以後,婦女的“自尊”開始寄生於教條的筆墨之下,寄生旁人狹隘的眼中,寄生那些長長的舌頭裏,甚至寄生在衣飾脂粉上。

也許之後,它還會寄生於更多的地方,只是不論寄生何處,反正不會寄生在婦女自己的心中。

而女人的貼身衣物本與男人的短褲是同樣的作用,但男人的短褲可以滿接亂掛,女人的只能收納櫃中,同樣的,一個只穿短褲滿街亂跑的男人,會被叫做瘋子,而不穿外衫的女子上街,都會被罵騷貨。

女子私隱就連拿出來說,都似犯了觸怒神佛的大罪一般。

趙鳶實在難以啟齒,她拳頭緊握,惡狠狠瞪向胡十三郎:“什麽都沒丟!”

趙鳶氣急敗壞地跑開,李憑雲同六子一前一後從房裏出來,六子一邊系腰帶,一邊斥責:“惹趙大人生氣,想不想活了?”

胡十三郎一臉委屈:“你們冤枉人!”

李憑雲瞅著胡十三郎這張大黑熊一樣的臉,憋了半晌,道:“別做這幅表情,不適合你。”

趙鳶越想越是害怕,這事可不止是盜取裲襠這麽簡單,而是有人破開了她的門鎖,隨時都可能闖進她的住所。她還沒走到明堂,背脊已經被冷汗打濕。

王道林從明堂門口繞出來,將她攔住:“趙主簿,司徒縣令找你。”

趙鳶對著院中衣冠鏡正好衣冠,道:“我這就前去。”

王道林憂慮道:“趙大人,司徒縣令知道了咱們去瓜農村裏調查一事,我擔心他借此事為難你。”

趙鳶道:“多謝王主簿提醒,你別擔心,這事我一人做事一人當,不會將你供出去。”

“趙主簿,你誤會了,我是...擔心你。”

趙鳶嘆氣道:“該來的總會來的,大不了挨一頓罵就是了。”

司徒縣令害怕自己一把年紀,因為和趙鳶扯上風言風語丟了官帽,特地在涼亭裏見她。

趙鳶躬身行罷禮,司徒縣令讓她先坐下來,她卻不肯起身,“大人,下官有罪!”

這招叫先發制人,從李憑雲那裏偷師到的。

事情完全沒有按照司徒縣令的預想發展,他將頭頂稀疏的白發捋了捋,和藹中不乏一絲油膩:“趙主簿,年輕人犯錯是理所應當的,你別怕...”

“大人,下官若早知道從農民手裏買地的是您的親戚,就不會執著此案了。”

司徒縣令找她,無非是想從她這裏探聽她對此事的了解程度,與其讓他猜忌,她不如自己送出些料。

“趙主簿啊,你誤會我了!”司徒縣令開始做戲。

趙鳶忍不住擡頭看過去,只見他一手捂額,嘴角抽搐。

難怪李憑雲演技那般出神入化,原來是有珠玉在此。

要趙鳶學他們這樣大喜大怒,尚有困難,她只能按照自己本身特色來——裝傻。

“啊?”

“本官這輩子為了太和縣百姓鞠躬盡瘁,百姓送的臘肉都不敢收,不知本官做了什麽事,竟讓你質疑本官的清廉...”

不論是瓜農的控訴,還是從六子和李憑雲那裏打探的消息,收走農民土地的人確實是司徒縣令的親戚,她只差沒去查司徒家的族譜了。

面對老戲骨司徒縣令,趙鳶打算利用性別優勢——裝哭。

試問一個一只腳入土的老頭子,如何去為難一個梨花帶雨的小姑娘?

可當她情緒醞釀到位,發現自己實在擠不出眼淚,只好低下頭,慢慢道:“司徒大人,您誤會下官了,只是現在買賣雙方各執一詞,眾說紛紜,下官實在不知聽誰的,家父曾教誨下官,有不懂之處,一定要多向別人請教,下官查到了這一步,不知該如何繼續下去,才向您求助的。”

人的天性之一是好為人師,司徒這等老油條尤其是,他聽趙鳶是來請教自己的,懷疑消了大半。而她剛剛又無意提到了她的老爹趙太傅,這給司徒提了個醒,對方是太傅千金,若在他衙門裏出了事,他難逃幹系。

倘若她是在衙門外出個什麽事,就好辦多了...隴右道裏這麽多世族,沒有一家願意讓她插手土地的事。

司徒心生一計:“趙主簿,這不是你的錯,而是查案子本就要投進去十二分精力,衙門每天一堆瑣事托著你,叫你無法深入到百姓當中去,真正了解他們的訴求。現在李縣丞回來了,衙門裏的事就交給他去辦,你呢,就帶著本官的令牌,以本官的名義,深入民間,專心徹查此案!”

這回換趙鳶看不懂了,他叫自己以縣令之名去查案,就不怕查到他自己頭上麽?

“趙主簿,這是你頭一回獨立辦案,說實話,本官也不放心你一個人去,就讓王道林在你身邊,給你打下手,有不懂的,盡可以問他。”

司徒心眼多,話也多,趙鳶離開亭子,已是午時。她沒有去食肆,而是走向自己院中。

若闖她閨房偷她衣物的是衙門中人,能行竊的時間只有中午,守株待兔不失為抓賊的手段。

於是趙鳶藏在院子對面的古松後面,雙眼緊盯著自己的院子,沒多久,一個身影晃著手裏的鑰匙,從她院中走出來。

趙鳶看清楚那人,驚詫不已,她氣急敗壞地沖出去:“六子,虧我這麽信任你,你竟對我做出這種事!”

“嚇死個人了,趙大人,你還真有做賊的天賦啊。”

“你私闖我的院子,被我親眼目睹,有無偷我東西,招還是不招?”

“招個屁!我大中午一口飯都沒吃,過來給你換鎖,你不分青紅皂白把我當賊,趙大人,真是寒心啊。”

“換鎖?”

“胡十三郎說你院裏進賊了,我就想給你換個賊撬不開的鎖,找不到你人,我怕那賊又來,就趁這會兒時間給你換了,打算下午告訴你,趙...”六子金盆洗手已有三年,被人誤會做賊,實在來氣,他冷笑道:“難不成趙大人房間藏了什麽東西,值得我冒著喪命的風險重出江湖麽?”

趙鳶半信半疑,六子逼著她回院子裏,將他新裝的鎖試了一遍,趙鳶發現自己真誤會了六子,於是中午大方出手,請他大吃一頓才解決了此事。

衙門的夥食不比豬食好吃,六子一頓吃了四只雞的腿,他拍拍肚子,打了個哈欠,問:“趙大人,你到底丟啥東西了?是不是自己弄錯了?”

趙鳶道,“也不是貴重東西,身外之物,不足掛齒。”

六子的嫌疑已經完全排除,而胡十三郎、李憑雲、王道林,甚至是司徒縣令都在嫌疑人名單中。

胡十三郎仍是嫌犯之首,所以這次出外勤探案,趙鳶不打算帶著胡十三郎,而是從司徒縣令那裏求來了六子。

在經費充足的情況下,出外勤是一樁美差,可當六子聽說司徒縣令只撥了五個銅板,又要被趙鳶一路說教,便不想前去了。

為了不和趙鳶一起出外勤,他使了狠招,去找伎館的胡女給自己畫了一臉水痘,借病不走。

李憑雲夜裏從明堂回來,本是來催六子還錢,推開門看到六子一臉水痘,他後退一步,“你把銀子扔過來即可,人別過來。”

六子厚臉皮跑過來,“假的!糊弄司徒和趙大人的,銀子的事再通融幾天唄。”

李憑雲一聽他臉上的水痘是假的,便大步走進屋,他拎起六子的枕頭,從裏面倒出幾枚碎銀子。

“你不可能知道我把錢藏在這裏的!你...”

李憑雲挑眉諷刺:“這有何難猜?”

六子立馬聯想到趙鳶屋中失竊一事:“你是不是進趙大人屋偷錢了?”

李憑雲手掌晃了晃那幾枚細碎的銀子,留給六子一個諱莫如深的眼神,讓六子琢磨了一夜。

而趙鳶得知六子得了水痘,又開始操心起明日出外勤無人驅馬。王道林和她一起離開明堂,將她送回庭院前,寬慰道:“趙主簿,你是個如花似玉的姑娘,只管坐在轎子裏指使別人,而不是為這些瑣事發愁。”

趙鳶也不知為何,聽到這話並不覺得喜悅,她淡淡說:“我倒是不怕自己騎馬受累,只是王主簿身子骨弱,怕你被顛壞了。”

“趙主簿可真是可愛,”王道林瞇眼笑了幾聲,“馬車我已安排好了,明天一大早就在衙門西門等著我們,今夜趙主簿就睡個安穩覺,明天得早起趕路,趙主簿可千萬別晚了。”

趙鳶在國子監時,曾因遲到被罰站過,此後與人有約,只敢早到不敢晚到。

天未亮她便起了身,因要行路,為圖方便於是男裝打扮。出了縣衙西門,一輛馬車停在門口,卻不見車夫。

趙鳶合理認為車夫正在打盹兒,便有禮詢問道:“車內可有人在?”

無人回應。

清晨寒涼,她見沒有外人,便縮起脖子抱住自己,自言自語道:“這鬼天氣,和李大人的脾氣一樣。”

“是麽?”

是誰在說話?

趙鳶呆若木雞,楞著看向馬車簾子被撥開,裏面露出一個人來。

“李大人?你要外出麽?真巧了,下官今日也要外出。”

“王主簿誤拿了六子的衣服,被傳染了水花,不能前來,司徒讓我陪趙大人出外勤。”

“這水花傳染也太快了些,李大人有無被傳染?”

“目前沒有。”

李憑雲打了個哈欠,從馬車裏爬出來,坐到車沿,“趙大人,上車,早去早回。”

“咱們不等車夫麽?”

“嗯,有道理。”李憑雲深思道,“可惜沒有車夫,只能有勞趙大人親自趕馬了。”

趙鳶分辨不出來李憑雲是在說笑還是認真,她只能一率當做認真的來對待,“李大人,下官頭一回駕馬,若是路上出了意外,讓你受傷,你多擔待。”

李憑雲立削薄的眼皮一擡,眼窩深陷,“趙大人,不如你試試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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